浅析苏轼词的“自我超越”意识

王刚（天津大学，天津300392）摘要：北宋时期，宋词的突破可谓一大亮点，苏轼是其中的代表词人。苏轼深受佛、儒、道三教的影响，青年的意气风发，中年的愈挫愈勇以及老年的达观淡薄造就了苏轼的超然词风，实现了“自我超越”。本文从原因、表现和价值三个维角度对苏轼词的“自我超越”意识作初步论述。关键词：苏轼；“自我超越”意识；价值中图分类号：I207.2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4564（2019）05-0111-04一、“超越”与“自我超越”意识内涵辨析“超越”意为超过或超出。主要可以分为两大部分，一是超越他人，即与他人进行多方面比较，显现出自己具有绝对的优势和实力；二是超越自我，即自己完善自己，自己发展自己，由量的不断累积从而实现质的自我跨越。“自我超越”则意为“发展自我，超越自我而达到的一种境界”。“自我超越”又可以分为“内在自我超越”和“外显自我超越”。“内在自我超越”是指自我性格、品质、修养等方面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有了较为明显的转变和提高；“外显自我超越”是指由这些内在的提升而带来的外界对主体有了更好的评价，主体自身的影响力也更大。苏轼的“自我超越”意识既包含“内在自我超越”意识，也包含“外显自我超越”意识。首先是苏轼的“内在自我超越”意识。苏轼几经仕途浮沉，用了半生时间，不断历练，也不断在入世与出世间反复，我们无法准确评判他究竟是入世算作自我超越还是出世算作自我超越，其实，这种有着超然心态却依然投身于社会现实的人，作者简介：王刚（1995—收稿日期：2019—08—22大学汉语国际教育硕士。）,吉林四平人，天津“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未能继焉者也。”词始于唐末，而大盛于宋朝。作为当时流行的文化载体，宋词不但记录了宋朝的兴衰变化，而且展现了中华文化独树一帜的文化风貌与民族精神。受晚唐五代词风的影响，在北宋前期，词主要以晏殊、柳永为代表，其风格“温婉柔美、细腻动人”，之后才出现苏轼以诗为词，直抒胸臆，成就词的豪放不羁，遂成“豪放派”。及至北宋后期，又出现了以秦观、周邦彦为代表的“凄美含蓄”之风。苏轼词作的这种转变，使得苏轼在文坛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成为宋词的代表词人，同样把宋词推向创作的巅峰。可以说苏轼在北宋词史上有着承前启后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北宋词体发展的集大成者。反观苏轼一生中的大起大落、一波三折，生活使他变得旷达，在困苦中依然能保持着超脱的人生态度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生观，并把这种生活态度融汇进作品，呈现出一种“自我超越”意识。[1]·111·延边教育学院学报本身就是对人性的一种超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人物必然有着与众不同的境遇，就苏轼的个人经历而言，即便身陷囹圄，饱受贬谪外放之苦，他仍然能够保持超脱的人生态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生命高度讲，他实现了高于人格与肉身的超越。其次是苏轼的“外显自我超越”意识，这往往体现在其他人对苏轼本人的评价上。王安石曾评价苏轼为“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反观如今世人对苏轼文学成就与个人魅力的接受情况，其“外显自我超越”意识更可见一斑。苏轼大部分词作都会带给读者以振奋，教会我们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去面对波折和坎坷，终会找到解决罹难的方法。二、苏轼词“自我超越”意识的原因及表现1.“自我超越”意识的原因苏轼词的“自我超越”意识，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社会发展水平及苏轼的人生经历相结合的产物。其一，社会发展水平。北宋时期，通过“杯酒释兵权”“分化事权”“地方财富交中央”等一系列变革举措，把北宋的军事、政治和财政权力都最大限度地集中于皇帝一人之手，造成了北宋社会积贫积弱的局面，王安石变法也没有扭转这一社会现状。苏轼虽然希望改善民生，但是反对王安石暴风骤雨般的改革。王安石怕苏轼影响到变法，大力阻止朝廷提拔苏轼，苏轼担心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主动离开朝廷，宋神宗把他安排到杭州任通判一职。这件事使得苏轼看到了当时政治的腐朽，苏轼总是自嘲，后悔踏入仕途，后悔自己不该博学多识，正如他曾在《送安惇秀才失解西归》中所写：“朅来东游慕人爵，弃去旧学从儿嬉。”[2]他也憎恶王安石变法，反对革新派的种种举措。既然在官场的人生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他便选择了超然物外，这是他在官场“自我超越”的最真实的表现。就人生态度而言，他超越了贪恋权贵的北宋当权者，更超越了那些不顾民生的“肉食者”。其二，人生经历。第一，受家庭环境的影响，·112·2019年苏轼形成了佛、道、儒三教的思想内涵。苏轼的母亲程夫人信奉佛教，程夫人严禁家人在院子里捕捉鸟雀，她家里的院子便成为了飞鸟安全的栖息地。程夫人把对苏轼的教育放在首位，经常陪伴苏轼，为他诵读古代经典。苏轼也喜欢庄子的文章，他把道家“无为”“天人合一”和“顺应”的哲理思想深刻地融合到他的生活中。同样，苏轼也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他积极入仕，参加进士考试。在考场上，苏轼仅仅用六百余字就阐述了《刑赏忠厚之至论》，不仅得到了欧阳修的赏识，也使得该文章成为了经典之作。可以说，少年的成名影响了苏轼的一生，赋予了他的作品一种昂扬的意气，这也是他的生命美学的一个根源。不仅如此，苏轼创作了一批具有儒家的生死观念的诗词作品。如《渔家傲·赠曹光州》中有“些小白须何用染，几人得见星星点”和“千钧重担从头减”[3]之句,体现了苏轼深受儒家文化和思想的影响。儒家通过服务现世的“立德、立功、立言”来抗拒死亡。信奉儒家价值观的文士对外要追求建功立业，对内要追求身心的完善，而在身后也要留下不朽的声名。他们在精神上追求对自己时代的超越，在功业上追求对前人已有的成果的超越，而在身心上则追求面向自我的超越。苏轼作为一个典型的儒家文人，用自己的生命历程践行了儒家的生命观，并实现了“超越”的内核。第二，苏轼仕途的不顺，成为其产生“自我超越”意识的导火索。在政治生涯中，苏轼屡次遭遇打击，他在政治上可以说是由做官到贬谪到再做官再贬谪，每当苏轼有一丝希望之后却又破灭。苏轼晚年总结自己的人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钱穆认为，正是苏轼的这种非凡经历，才让苏轼变得更加伟大，使得他的人格也更加伟大。2.“自我超越”意识的表现苏轼作为宋代词人的代表，对宋词的演变和发展起到了关键作用，“以诗为词”是苏轼词“内在自我超越”意识的显著表现。第一，苏轼对词体的超越。词源于民间，常常配以乐曲来进行吟唱。北宋初期的词，一般有第5期调名和唱法，许多都是应歌而作。而苏轼则把词变为缘事而发，他在写词时更加注重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缘由，让读者一目了然。例如在《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中，“彭城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4]，就点明了苏轼作词的缘由，苏轼在彭城燕子楼住宿，由于梦见唐朝的名妓关盼盼而作词。再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中的序“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5]中也交代了在丙辰年的中秋节，从傍晚一直饮酒到第二天清晨，苏轼心中挂念其弟苏辙，于是便写下了这首词。苏轼的这种写词方法对南宋辛弃疾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及《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等都受到了苏轼的影响。第二，苏轼对词风的超越。苏轼是“豪放派”的开拓者，他的词作旷达豁然，给予人们心中以力量，同时他的词也拥有深刻的哲理，对后世影响深远。苏轼的词作一改北宋初期“词为艳科”的写法，将自己的豪情壮志完美地融汇到诗词中，带给世人以振奋。“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6]就足以看出苏轼的词作具有大气磅礴、豁达乐观的特点。尽管苏轼是“豪放”词人，打破了之前以“艳情”为题材的词作，但是在“豪放”之下的苏轼也有独特细腻的“婉约”之风。其中，他的咏物词则是最具代表性的。在《西江月·玉骨那愁瘴雾》中，苏轼描写出的梅花的风姿和形貌已经具有不怕风吹雨打的精神品质，但实质上，也暗咏对陪伴他一起贬谪，一起受苦的侍妾朝云的怀念，苏轼细腻的笔法和真挚的情感令读者心生感动。第三，苏轼对词的内容的超越。北宋前期的词大多描写市井生活和男欢女爱，而苏轼则扩充了词的写作范围，把词作写得更“广”，更“细”和更“深”。苏轼的词包罗万象，不仅写爱情和生活，还描写了个人志趣、社会现实等。在《江城子·密州出猎》中，强有力地表达出苏轼想建功立业，保卫国家的雄心壮志。苏轼对宋词内容的超越，使得词的内容更加丰富。在苏轼词作《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枣花》中，苏轼已经把创作的王刚：浅析苏轼词的“自我超越”意识着力点聚焦到农村和农民生活中，这在之前的宋代词作中是很少见的。不仅如此，苏轼由于受到佛教、儒教和道教思想的影响，形成了超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苏轼词作中的“梦幻意象”“孤鸿意象”和“神仙意象”都是其显著的表现。苏轼词的“外显自我超越”意识，主要表现为人们对苏轼及其作品较高的评价。其主要原因是苏轼词对读者具有较强的激励意识。詹安泰对《念奴娇·赤壁怀古》的体会是：“怆怀国事，憎恨坏人，不能不向往过去的‘风流人物’和英雄业绩；他热爱祖国，热爱生活，不能不依恋江山，宽解自己。这样的思想情感是有它的一致性又有它的矛盾面的，融合一起抒发出来，就使全词充满豪迈而又沉郁的气氛。我们读了，能体会到作者的豪情激荡和他的不平之气。”[7]但随着政治背景、知识水平和所处时代等方面的不同，对苏轼及其词作的评价也会不一致。三、苏轼及其词作所具有的“自我超越”意识的价值1.自我价值从自我价值的角度讲，苏轼的“自我超越”意识让他找到了说服自己放弃官场，放下愤怒的理由。以苏轼为首的宋代士人，由唐以前的积极入世逐渐转变为淡然出世。苏轼深受佛、儒、道三教的影响，青年的意气风发，中年的愈挫愈勇以及老年的达观淡薄造就了苏轼的超然词风，实现了“自我超越”。不仅如此，苏轼人生的大起大落造就了苏轼旷达乐观的性格，他得意时，名声传遍天下，大到耄耋之人，小到孩提，都知道苏轼的正直为人和他的作品。他失意时，被贬至黄州、惠州、儋州，面对过往红尘却依旧笑看人生。同时，苏轼词作的“自我超越”意识使宋词自柳永以来出现了第二次转变，开创与婉约派风格并驾齐驱的“豪放派”词风，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坛的地位。2.社会价值从社会价值的角度讲，苏轼受儒家思想的影响，积极入世。作为一名儒家知识分子，一方面·113·延边教育学院学报他为百姓着想，关心民间疾苦，另一方面，他反对王安石暴风骤雨般的改革，他虽有抱负，但却没有向任何权贵妥协。熙宁四年四月间，苏轼携妻小离京，这种在官场的“自我超越”意识，完全融入到他的作品中。苏轼就是这样一位旷达的英才，想要建功立业，却又迫于现实压力，但又能为自己寻求心灵的解脱。在当今社会，人们都面临着工作、家庭、社会的种种压力，尤其现在抑郁症、焦虑症等心理问题频发，我们应该学习苏轼的淡然和乐观，面对人生中或是暂时亦或是长久的痛苦时，应该学会自我调节，领悟苏词中的“也无风雨也无晴”和“但愿人长久”的深刻内涵。3.时代价值从时代价值的角度讲，苏轼被贬黄州后没有参考文献：[1]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2]王水照,崔铭.苏轼传[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3]邹同庆,王宗堂.苏轼词编年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4]上彊村民.宋词[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114·2019年被现实所累，认真对待生命，并研制了“东坡肉”“东坡鱼”，它们成为了中华美食，享誉世界。在对外汉语课堂上，文化名人苏轼也是教学中必不可少的内容。在古代文学课，留学生朗诵苏轼的词作，在老师的讲解下，学生对苏轼的作品有了更多了解，留学生喜欢苏轼积极豁达的心态，他们甚至能完整背诵苏轼的一些词作。“苏轼”作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桥梁，使学生对汉文化有着更深的体会和领悟。尽管苏轼所处的时代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是苏轼及其作品中的精神内涵却永远留在世间，留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其带来的社会价值和时代意义成为了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中华儿女不竭的文化源泉和不朽的精神财富。06.[5]苏轼.苏轼词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6]苏轼.苏轼选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7]詹安泰.略谈苏轼的念奴娇[J].语文学习.195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