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写作技巧讲座

高考作文写作技巧讲座

作者：何永康

第一讲 赋物以神

30年来，我在高考作文中发现了一些特别有“神”的“物”，读来一唱三叹。如：那一年考《选择坚强》，一位考生写自己挑灯夜读，苦不堪言，心存退缩，忽见书桌上的小闹钟由于电池基本耗尽，已经不走了，但那根细细的、长长的、瘦弱的秒针却依然在四十五分钟那一格悄悄地抖动，一颤，一颤，还想顽强地攀上新的高度……这考生猛然顿悟：人生有如这无声的秒针，只要一息尚存，犹要攀登不止!他在泪眼模糊中变得坚强了。他的这一篇本来无多新意的临场作文也得了高分。

看来，要想把“物”写活，一要注入作者自己的强烈情感，二要活用“物”的个性特征，这两者一旦浑然天成，“物”的神采就顿时迸发出来了。

看看中国古典小说中的咏“石”华章吧。

大海扬波，浩浩无垠，一只“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的小鸟正张开柔弱的双翅，搏击着海上风暴。乌云要吞噬她，骤雨要撕裂她，闪电要击落她，然而，她无所畏惧，一任抛、摔、跌、落，口中始终衔着一块小小的石子。她要干什么?她要用“西山之木石”来填东海。你瞧，她认定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果敢地投下了又一枚石子……这则出自《山海经》的“精卫填海”故事，早已家喻户晓，人们压根儿就没有指望精卫真的能填平沧海，制服海患，人们赞美的是她那种持之以恒、决不屈服的顽强意志和战斗精神。沧海一石，伟哉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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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卫填海”的神话传说，曲折地反映了先民与大自然斗争的生活图景，显得古朴而又单纯。历史演进到明代中叶，又一块奇石出现了。它神乎其神地幻化为一只“石猴”，刚刚面世，便“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了高天之上的玉皇大帝。不久，石猴长成了美猴王。他漂洋过海，寻师访道，苦练硬本领，取名“混世魔王”，闯龙宫，闹冥府，直至大闹天宫。这“石猴”乃是《西游记》中威名赫赫的孙悟空。孙悟空的出世，体现了从“猿”到“人”的文明史的执著要求，应和着明代中叶以后掀起的争取个性心灵解放的启蒙思潮的历史涛声。“猴子”要直立为“人”了，“人”的意识在“石猴”老孙身上熠熠生辉。他奋起千钧棒大闹天宫的壮举，说到底便是为了争取人的自由和人的平等。所以，与填海之“石”不一样，石猴之“石”直接介入了世事人生，它要“混世”，它要“讽刺揶揄”不公不平的“当时世态”(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然而，在那一历史条件下，“石猴”还难为“人”，还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它只好无可奈何地拖着、夹着那根曾经化做旗杆的“尾巴”。

“尾巴”总是要割的。“人”的孕育和诞生不可阻拦。二百多年前从“大荒山下”走人“红尘”的“石兄”在《石头记》中留下了新的、奋争的足迹。那“树倒猢狲散”的宁、荣二府，那“天崩地解”的封建末世，终于迫出了几位不甘殉葬的“猢狲”，其中最杰出的一位便是接过“混世魔王”旗号的“石兄”——宝玉。“石兄”比“石猴”更真切地呼吸、领会到了“悲凉之雾”，看到了更多的世俗社会的“人”的“死亡”(鲁迅语)，所以，他的思想锋芒指向了扼杀“人欲”的封建“天理”，从许多方面触动了封建体制的上层构造，他是中国古代小说史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块奇石，尽管他依然是一位“梦醒了无路可走”的失败的英雄。

石质铮铮，石趣盈盈，“击石作歌声琅琅”的曹雪芹们，为我们书写了、“人化”了多少奇石啊!当今中学生在阅读这类名篇名著时，应当认真品鉴，学会“人化自然”的艺术辩证法，使自己的作文中“人”、“物”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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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讲 一以当十的细节描写

在高考作文中，记叙文本应是众多考生的强项，因为这时候的中学生朋友形象思维很活跃，对五光十色的现象世界有灵敏的体察为感悟。然而，从多年的阅卷情况看，不少同学还是不能写好记叙文，一个重要的原因乃是缺乏生动鲜活、一以当十的细节描写。

细节描写，对于记人叙事有明眸生辉之妙。人的“眼睛”之于人的“身体”，应当是个“小不点儿”，然而，眼睛是灵魂的窗户，“美目盼兮”。则可惊艳四座!所以，记叙文写得活不活，灵不灵，有没有感人之心的魅力，好的细节描写至关重要。有经验的作家说：一个漂亮的细节描写，顶得上千言万语!

为此，中学生朋友在阅读文学名著时，必须特别留心好的“细节”，心领之，神会之，从中得到启示，并化人自己的写作灵感。

《聊斋志异》卷二有一篇《快刀》：

明末，济属多盗。邑各置兵，捕得辄杀之。章丘盗尤多。有一兵佩刀甚利，杀辄导窳。一日，捕盗十余名，押赴市曹。内一盗识兵，逡巡告曰：“闻君刀最快，斩首无二割。求杀我!”兵日：“诺。其谨依我，无离也。”盗从之刑处，出刀挥之，豁然头落，数步之外，犹圆转而大赞日：“好快刀!”

这101字，实际上笼袖了明清之交的历史风云。蒲松龄无意于历史的“大赋”，他只着眼于凝练、隽永、启发人驰荡神思的“绝句”。这篇《快刀》，落笔即点出“多盗”，——究竟有多少农民造反者?不知道；只晓得官府杀人如麻，“捕得辄杀之”，——究竟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只晓得杀人杀多了，竟杀出了一种“副产品”：锻炼出一批很会杀人的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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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至此，作者“特写”了一名杀人技术达到炉火纯青地步的刽子手，他的刀最“利”、最“快”，快到何等程度?只见一颗脑袋落地，被杀的人简直还没有在意，仍能神志清醒地大声赞叹：“好快刀!”初读之下，人们或许会发笑，多荒唐，多滑稽!然而，慢慢地就笑不出来了。联系到《庖丁解牛》的故事，人们不禁要抚卷凝思：这一把快刀，这一手绝技，之所以能磨炼成功，不知用了多少农民的鲜血和生命啊!所以我认为，这里描述的历史“小动作”顶得上某些用几十万字描绘出来的战争大场面，尽管那里头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尸骨堆山，血流成河!再看《快刀》中被杀的人，他面对屠刀，不但连眼皮都不眨一眨，而且有如一个“旁观者”，一个“技术鉴定家”，在冷静地鉴定刽子手的杀人技术。什么是舍生赴死、义无反顾?什么是从心底迸射出来的极大的蔑视?蒲松龄笔下的这个无名之“盗”，给我们留下了经久难忘的印象和记忆。真是一箭双雕，一击两鸣：既通过这一杀人细节写尽了官府的疯狂和残暴，又写出了农民起义军战士的冷静、坚定和蔑视刀丛的气概。当然，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文人，蒲松龄不可能自觉地礼赞搅得“天崩地解”的明末农民战争，但是，他那枝忠于现实的椽笔却能以最简洁的语言写出最丰富的人生，创造出最生动的性格，并引导人们视通八极，心游万仞。

以上所说的这篇《快刀》，是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资料室裴少华老先生提示我阅读的。当时，我正热衷于《聊斋志异》的鉴赏与研究，裴老先生用手指点点《聊斋》，以吟唱古典诗词的腔调对我说：“何永康，读《聊斋》不可不细品一百字的《快刀》，它以一石击沧海，内涵的力量大得很啊……”我遵嘱细读细品，写下了上面的“读书札记”，得到了裴老先生的颔首嘉许。如今，他老人家已仙逝多年了，我充当一下“二传手”，把这个有关“细节”的逸事“传”给今天的中学生朋友们，愿你们有所悟也。

第三讲 炼字成金

当今中学生朋友写文章，无论是议论文还是记叙文，一般只求把文字写顺，不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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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字”。古人云：一字千金。文学名著中的“炼字”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红楼梦》第14回有条脂批：“诗中知有炼字一法，不期于《石头记》中多得其妙。”的确，曹雪芹对生活的描画常常精确到这种地步：“一字不可更改，一字不可增删，人情入神之至。”鲁迅也是这样的艺术大师，不妨看他在《阿Q正传》手稿上的一处改动。

[原文] 阿Q……从腰间伸出手来，满把是钱，在柜上一扔，说：“现钱，打酒来!”

[改后] 阿Q……从腰间伸出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上一扔，说：“现钱，打酒来!”

原文的“钱”字比较笼统。当时流行的钱钞是银角子和铜板，由于阿Q把钱乱七八糟地放在褡裢里，所以抓出来的自然是“银的和铜的”了。这样，阿Q就更出性格了。

能“精确”，方能“深远”。刘大槐说：“远必含蓄，或句上有句，或句下有句。或句中有句，或句外有句，说出者少，不说出者多。”这种炼字炼句。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为了使作品更有容量，更能闪射出生活的本质的光辉；同时。又可以调动欣赏者的形象思维。情不自禁地进行艺术的“补充”，去倾听人物的心声，体察奇妙的情境。

上一讲。我提及当年裴少华老先生指点我注意“细节描写”；这里。我再追忆一下李灵年先生指点我注意审视“炼字”。那是《聊斋志异》中的一篇《绿衣女》，写书生于相公静夜读书，一绿蜂化作绿衣女前来陪读，日久情深。一日。绿衣女刚刚离去，于相公就听到屋檐间传来这位女子的呼救声。他举首细视，原来是一只绿蜂被缠在蛛网之上，一只大如弹丸的毒蜘蛛正恶狠狠地扑将过去!一切都明白了：这女子乃是绿色的精灵。她的“淫声”和爱情还是未能逃过杀伐人性的“天网”!于相公愤然了，他义不容辞地挺身“破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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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蜘蛛的嘴边救下了绿蜂，但绿蜂已奄然将毙矣……

李灵年先生是吴组缃先生的高足。他与我共续此篇。读到此处。李先生微笑着说：“永康，咱们且按心潮，看蒲公如何收篇结尾。”

此篇的结尾是：“(于相公将绿蜂)捉归室中置案头。停苏移时。始能行步，徐登砚池，自以身投墨汁，出伏几上，走作‘谢’字，频展双翼，已乃穿窗而去。自此遂绝。”

“妙啊!”我叹道。“一只纯真得水灵的绿蜂，将自己遍身染黑。然后用整个受伤的灵魂，在书案上走出一个‘谢’字，向情郎表示最后的谢意，这该是中国古典小说爱情彩卷上多么辉煌的一笔哟!”

李先生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谢”字，问：“难道这‘谢’字，就仅仅读作‘感谢’么?”

“!”我一愣，目视他，“?”

“噫嘻。永康学棣!”李先生正色道，“当年在北大，吴组缃先生告我：这‘谢’字大有意趣。令人浮想联翩。‘多谢’相公，救妾一命!此一解。‘谢了’娇颜。羞见相公。此二解。‘谢却’女形。无法相随!此三解。‘谢绝’情郎，从此永别!此四解。您以为然否?”我只能向蒲松龄五体投地。

中学生朋友们，你们看：蒲松龄给“谢”字注入了多么丰富的内涵和情感啊!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字，譬如“别”、“离”、“苦”、“痛”、“哀”、“伤”、“爱”、“情”。等等。都不如“谢”字尽揽人世悲情，让读者浮想联翩，不能自己……

第四讲 让“平淡”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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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青少年朋友，认为自己的生活很平淡。没有什么东西好写。其实，只要做生活的有心人，就可以发现日常生活中许多“闪光”的诗意，许多值得书写的有意思的东西。

李白的《静夜思》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传诵千古、家喻户晓的诗篇。说它“平淡”，真是再平淡不过了，但是，诗人善于发现“平淡”中的“诗意”，把思乡游子夜不能寐，短梦初回，由迷离恍惚到思绪飞扬，由床前到天上再到遥远故乡的内心波动，清新自然地化入了诗句，给人们留下了无穷的想象与回味。记得我小时候开蒙练毛笔字，私塾先生最初叫写的一首诗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分明是为了写好“一二三四五……”，但看似平淡的记叙沿途所见的诗句，却包容了一种悠然远去的自由自在的心绪，一种轻快活泼的情感节奏，使你在不知不觉中萌动心底的微笑。可见，只要善于发现，善于创造，“平淡”是会化为“神奇”的。

不禁想起了一段文坛逸事，它是关于“画上题诗”的趣闻，近似于当今中学生常碰到的“看图作文”。据说当年杭州太守得了一幅好画，画的是：一湾江水，许多柳树环抱，一棵树上有鹧鸪啼叫，一棵树上有杜鹃鸣唱；江岸上立一位亭亭少女，正掩面而泣；江流上有一扬帆远去的小舟，舟上立一风流公子……好画，必须题上好诗，于是杭州太守请来了唐伯虎。唐伯虎见太守态度不甚恭谨，一恼之下，提笔写下四句：

东边一棵老柳树，

西边一棵老柳树，

南边一棵老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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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一棵老柳树。

这极为平淡、极为粗俗的四旬，岂不是将好画糟蹋了?太守只好赔不是，请唐伯虎补救一下，写好这篇“看图作文”。其实，唐伯虎是化“平淡”为“神奇”的高手，只见他引笔挥毫，接下去写道：

任尔千丝万缕，

系不住郎舟扣!

这边鸣鹧鸪，

那边唤杜宇，

一声声“行不得也哥哥”，

一声声“不如归去”!

这一续，意境全出。原来这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公子哥儿丢下了热恋着他的女子，登舟回府了；女子送到江边，一声声抱怨——老柳树啊，你东也是，西也是，南也是，北也是，纵有千丝(思)万缕，也系不住情郎的归心!此时此刻，我好比鹧鸪，一声声呼唤“走不得呀，亲爱的哥哥”，而情郎却有如杜宇，掷下了一声声“归去，归去”!请注意，在我国古代诗词中，鹧鸪的鸣声常拟作“哥哥”，杜宇的鸣声常拟作“归去”，唐伯虎把“画”里的“关键词”用绝了!

这就是在“平淡”中发现“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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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让“平淡”在创造中“闪光”。

我在第二讲《赋物以神》中例谈的“那一根细细的、长长的、瘦弱的秒针却依然在四十五分钟那一格悄悄地抖动，一颤，一颤，还想顽强地攀上新的高度”，就是中学生朋友“化平淡为神奇”的精彩创意，很能动人心弦。所以说，不要抱怨自己的生活太平淡，关键是热爱生活、拥抱生活、凝视生活，久而久之，你的诗意和灵感就会不期而遇了。

第五讲 美丽的“意会”

读诗读文，特别是那些经典的、隽永的诗文，许多时候都要善于“意会”，即“心中有所悟，口内难以言”，只能合目思之，不求甚解。陶渊明在《五柳先生传》中曾颇为得意地“自我表扬”：“好读书，不求甚解。”这话说到了读诗品文的一个“关节”之处。

本人从事《红楼梦》教学、研究有年，曾在一次国际红学会议上发表一篇论文——《论红楼梦模糊体验》。论文宣读完毕，一位红学家紧跟着跃上讲坛，连呼三声：“我希望红楼梦研究要模糊，模糊，再模糊!”为啥会有这种感触的感叹?因为在红学界确实有不少人片面地追求“精确”，把《红楼梦》读僵了，读死了，读呆了!有的人不去品味“大观园”的令人遐想的美丽和诗情，却拼命地考证、寻找大观园究竟在中国的哪个地方；有的人用电脑来求解小说中人物的“座次”和“年龄”，结果越解越糊涂；更有人依据小说中的某些“判词”和脂砚斋的部分“批语”去查证《红楼梦》的“真实”结尾，言之凿凿地令贾宝玉去坐牢，去讨饭(再这么清查下去，宝二爷很可能要逼上梁山去投身农民起义部队了)，等等，等等。这哪里是在阅读和欣赏文学经典?这是在医科大学和解剖室里进行遗体切割和分析!所以，有一次在扬州召开红学研讨会时竟然闹出这样的“趣事”：

当时，扬州西苑宾馆特设“红楼宴”款待中外学者。席间，有人很认真地查问：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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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没有刘姥姥品尝过的“茄鲞”?厨大师拱手答道：“各位，这道菜我们照王熙凤的说法做了：把才下来的茄子刨了皮，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丁儿，拿鸡汤煨干了；然后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你道怎么的了?”

全场肃静，恭听下文。

厨大师抛出一句清雅的扬州话：“茄子统统烧没了。”

接下来的场面可用《红楼梦》第40回里的一段文字来形容：“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湘云撑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黛玉笑岔了气……”唯有红学会会长冯其庸悚然而听之，正色道：“曹雪芹写的是小说，用的是‘假语村言’，怎么好以假为真、如法炮制呢?”

冯先生说得对。读者切切不可把王熙凤的那番话当“真”，当“烹饪教材”来研读，来演示!读者必须意荡神驰地去“意会”，意会那种氛围——封建世家捉弄乡村老婆子的氛围!王熙凤其实是在信口雌黄，但在这胡言乱语中我们会品味到这个封建贵族家庭的骄奢淫逸，他们正得意洋洋地瓜分着“最后的晚餐”，他们正向一个贫困的乡村老婆子炫耀自己的显赫、威势与财富……茄鲞，只是他们随手拈来的一件“道具”而已。

优秀的诗、文，其内涵如苍茫无垠的星空，你能一颗星、一颗星地去细数吗?不能!只能用心灵去拥抱它，不求甚解地去体察它的美丽、庄严、浩荡与无穷，而后如醉如痴地道一声：哦，今夜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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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会，就是这等神奇而美丽。

记得早年我给南师大中文系77、78级讲授文学创作论时，曾有学生问我：“先生，果真是‘僧敲月下门’好么?”

我说：“是的。那敲门声在静夜中特别叩人心扉，或轻或重，或缓或急，惊了雀鸟的梦，大有意趣!”

学生道：“不过，也有说‘僧推月下门’好的。试想，那大和尚随便地抬起双手，一使劲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这‘吱呀’声比那敲门声更加微妙，更能衬托山夜之静。小子无知，请先生鉴定。”

余叹曰：“噫，学子!此可以意会而不可言传者也……”

第六讲 议论寓于“人”\\“事”

初学写作的人，写“记叙文”一定要少发议论，尽力把自己的思想倾向和主观评说巧妙地寄寓在“记人”和“叙事”之中。学过文学基本原理的人都知道：作家的思想倾向要愈隐蔽愈好，一切让“形象”来说话。在多年的高考作文阅卷中，我发现：当今的少年朋友们写记叙文时喜欢大发议论，写议论文时则喜欢大段记叙和描写。这，常常使我们抚“卷”叹息。所以，我在指导周围的孩子准备高考记叙文时，下过这种“死命令”：只许记叙、描写，不许议论!如果我说“可以适当议论”，他们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就会把议论部分越写越多。为了公正评卷，我们江苏高考作文阅卷曾经做过“量”的规定：写记叙文，议论不得超过三分之一；写议论文。记叙描写也不得超过三分之一，否则便视为文体不符。这是令人苦笑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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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期“例谈”什么呢?紧接上一回，谈谈被王熙凤用“茄鲞”捉弄过的刘姥姥。

曹雪芹是从心坎儿里同情刘姥姥的，对于以王熙凤为代表的贾府贵族们施予刘姥姥的种种“捉弄”是侧目而视的。但是，他并没有发表一个字的“议论”，而是通过人物形象、人与人的矛盾纠葛、特定的生活氛围来表达自己的爱憎倾向和思想锋芒。

在曹雪芹的笔下。看似蠢笨如牛的“母蝗虫”刘姥姥其实是“醉”中有“醒”的。她知道整个贾府都在拿她“开胃”，拿她“取乐”，所以她索性疯疯傻傻地“表演”一番，让你们这些闲得发愁的太太、小姐们笑个够吧!这位饱经世故的乡村老婆子，在经受了一揽子捉弄之后，突然似真似假地抛出了一句话：“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礼出大家。”这是明显的反讽。这是藏刺于中的有骨子的话语。此处的话外音是：这就是你们的“礼”啊，这就是你们标榜的“读书大家”呀!所以有人说：到头来，也不知是贾府捉弄了刘姥姥，还是刘姥姥捉弄了贾府!

曹雪芹就这么“冷静”地写着写着，写到后来，他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他有话要说，不吐不快!然而，他依然不发表“议论”。只是“顺手牵羊”地写了一件“秽”事：

那刘姥姥醉醺醺地来到“省亲别墅”的牌坊底下，“觉得肚里一阵乱响，忙的拉着一个丫头，要了两张纸，就镌裙子”。原来，咱们的刘姥姥要到元妃省亲的牌坊下拉屎了!粗粗一看，这种荒唐的“秽”举只能供人取笑；然而，抚卷凝思，又觉得惊心动魄、锋芒灼灼。曹雪芹的同情、反感、谴责和怒视完全没有形之于议论性的直白，他只是匠心独运地把世俗之“秽”涂抹到封建贵族阶级“圣洁”的象征皇权的牌坊上来了!读到这里，人们不由得回想起元妃归省的显赫场面，在那里，天子的威严和贾府的财势被渲染得淋漓尽致。面对那种情景，人们难道能对贾府的“圣洁”提出半点怀疑吗?曹雪芹用生动的“人”、“事”别出心裁地作了回答。他让刘姥姥这条“蠢笨”的“老牛”、这只“大嚼”的“母蝗”，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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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宝殿”下表演了一幕精彩的闹剧——就是有人要在“圣地”上拉屎!当然，刘姥姥并不是有意识地亵渎贵妃娘娘，但是有心的读者会受到触动，联想到贾府生活的肮脏记录——那焦大的醉骂，那可卿的丧身，那狠毒的“相思局”，那狰狞的“护官符”，等等。于是，“这里使不得!”的威严吆喝不攻自破了；一道夺目的政论光芒，顿时从各种生活现象的碰撞中迸射出来：神圣的贵族世家原来是最不干净的地方，书香和花香永远掩盖不住丑恶灵魂的浊臭!多少年后，伟大诗人毛泽东精辟地把这一切概括为一句诗：“粪土当年万户侯!”曹雪芹乃至鲁迅小说中的许多深涵的“议论”，均纳入其中了……

第七讲 读诗贵有遐想

中学生读诗，容易停留在字面上，这与各种考试的“诗歌欣赏命题”有关，强调中规中矩。我们提倡“遐想”，把诗读活。善于把诗读“活”的学生，写文章往往有灵气。

这里所说的“遐想”，首先是对诗人艺术想象的“还原”，即自己也当一回“诗人”，设身处地驰荡一下神思。这还不够，还应当有读者自己的想象，就是说。要凭借诗人所提供的“情”、“境”，结合读者个人的生活经验和艺术感受，再做一番心灵的远游，放纵一下情思，在诗人所创造的艺术空间里展翅翱翔，或沟通古今，放眼四海；或仰望苍穹，心似蛛丝游碧落……

当年，孙望先生给我们讲授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就不时带领全班学子一起遐想。记得他讲到“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时，曾如醉如痴地描述道：水绕芳甸，月照花林，水映月，月照花，花影迷离，有如纷纷霰雪。这是一幅阔大春景中充满柔情蜜意的一角，翩翩而来的江流，如风华正茂的美男子。环绕着芳甸大献殷勤。他明眸顾盼，步步流连，搔首踟蹰，弄得芳甸心旌摇曳，默默含羞，很不好意思，于是，月光来帮忙了，它巧妙地给芳甸披上薄薄的“轻纱”，然而，甸上的花林又不甘心完全隐去自己的娇容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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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总是忸怩着，半遮面地显示着婆娑的姿影，结果将“轻纱”抖乱，化为纷纷飘洒的洁白的“霰雪”……

多么美丽的遐想啊!江流成了风流的美男子(帅哥)，花林成了含羞的美少女(靓妹)，月光成了热心的、善解人意的“红娘”，这一番如诗的解说把我们全班少男少女的心儿都激荡了，一齐在春风中歌唱……

再说一首“威武之诗”及其“山野阅读”。

据说，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在起兵逐鹿之时曾吃过一次大败仗，被敌手穷追猛打，狼狈不堪地带了几十个残兵败将，到一座山寺投宿。住持和尚见他们形同草寇，煞是可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朱元璋的姓名(讨“名片”)。朱元璋恼了，喝一声“拿笔来”，乃在雪白的粉墙上刷刷写下一首诗：

杀尽东南百万兵，

腰间剑刃血犹腥。

山僧不识英雄汉，

只管叨叨问姓名!

住持和尚也非等闲之辈，他调动“山野阅读”的思维展开遐想：这下巴特大的大麻子肯定不是啸聚山林的班，他的诗中有万马奔腾，有沙场搏击，有冲天豪气，有逼人霸气，有冷酷杀气，有机敏才气，有侃侃谐气……他是刘福通?刘某无此文气!他是徐寿辉?徐某无此杀气!他是陈友谅?陈某无此霸气!他是张士诚?张某无此豪气!他是方国珍?方某无此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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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当时闯荡天下的各路英雄均没有此人的大气!他是谁呢?老和尚猛然想到那位也当过和尚、锋芒初露的朱元璋。据说他托钵流浪三年，足迹踏遍了淮西、豫北的名山大川和通都大邑，见过世面，饱受辛酸；又闻他募兵得法、带兵有方，被义军呼为“朱公子”!此人，此诗，此情，此景，使大和尚在遐想中断然敲定：他就是“潜龙”朱元璋，他便是能够一统天下的、货真价实的大英雄!于是。整个山寺以极大的热情、极高的礼遇，款待了这一批残兵败将。后来，洪武登基，高僧已逝。但该寺却得以重建重光……

看来，读诗遐想，好处是大大的有。我在披阅高考作文《人与路》时，就发现一位考生把苏东坡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读活了，在驰荡的遐想中写了一篇颇有诗情画意的“人与路”，把苏东坡吟啸风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谁怕?)的胸襟气魄写得十分鲜活。他得了高分。咱至今记忆犹新矣!

小友们，好好读诗，放胆遐想吧!

第八讲“侃”出好素材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何老师一有机会就鼓励中学生写记叙文。因为啥?“记叙文”是一切文章的基础，写好了记叙文一辈子受用。

但许多中学生叫苦，说：何老师，咱们忙死了，苦死了，闷死了，哪有什么生活素材好写呀?我说：这忙，这苦，这闷，就是“生活”，就是记叙文的鲜活素材，大有写头的。

为了帮助中学生娃娃们从自己的平凡日常生活中发现好素材，提炼好素材，我设计了一种“办法”，就是让他们三三两两地相互“侃”生活，只要觉得“侃”出一点味儿来了，就可以保留，就可以升华，就可以“请”进记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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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本来解释为“刚直”、“和乐”、“从容”；后因有“侃大山”之说，“侃”便有了“谈”、“说”、“吹”(牛)的意思。至于“侃电影”、“侃小说”、“侃戏剧”，则是时下文艺创作术语的新潮一族。

细想也有点道理。文艺创作不是“挤牙膏”，灵气不可没有，“斗酒诗百篇”的李太白不是调侃过杜甫老弟的“作诗苦”吗?

文艺以生活为源泉，故善“侃”者无不以生活为源头活水，决不蜷缩在小小的“沙龙”里作浅薄无聊、孤芳自赏之“侃”。蒲松龄写《聊斋志异》，“每临晨携一大磁罂，中贮苦茗，具淡巴菇(烟草)一包，置行人大道旁……见行道者过，必强执与语，搜奇说异，随人所知；渴则饮以茗，或奉以烟，必令畅谈且乃已。偶闻一事，归而粉饰之。如是二十余寒暑，此书方告藏(chǎn)。故笔法超绝”。蒲松龄是面向整个世俗社会而作推心置腹、抵掌促膝之“侃”的，故“侃”得深，“侃”得广，“侃”得活，“侃”得有趣，否则，《聊斋》是很难问世的。再看曹雪芹，他创作《红楼梦》实际上也是边写边“侃”的。跟谁“侃”?跟脂砚斋等人，“脂批”便是“侃”的结晶。这是博大精深、自然朴素的“侃”，可与柏拉图《文艺对话集》、《歌德谈话录》并肩媲美。

如此说来，真正有用的“侃”不是随心所欲，不是云天雾地，而是一种“艺术”。一种相当艰辛的“艺术”。肚子里半瓶醋，“侃”起来必然捉襟见肘，小家子气。读中学时，我和几个小文友常“侃”得天花乱坠。某日，舅父邰志先生给我们讲了段笔记小故事：四个年轻举人赴京赶考，宿一山庄，要吃要喝，谈笑风生，根本不把老庄主放在眼里。老庄主一边为他们用红泥水壶烧茶，一边吟道：

嘴尖肚大一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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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上红炉气味豪。

小腹不堪承大气，

两三杯水作波涛!

四举子悚然惊党，一问，方知这老者乃当朝归隐田园的大学士、大文豪。这故事，可以作为咱们的警策：必须随时在生活中学习，否则一定浅薄!

以上这些老话，我曾经在某一专栏里对文艺工作者说过。如今翻出来，献给可爱的中学生朋友们。希望大家重视“侃”，学会“侃”，由“侃”而“文”，笔下生花。

举一个“侃”出好作文的例子，同各位切磋。

一日，我与邻家上高中的孩子“侃”学校生活。她说：“有个成绩不好的男生，专门和我过不去。动不动就挖苦我是老师的跟屁虫!”我说：“举个例子谈谈。”她说：“他有意迟交作业。还说‘你去打小报告吧’!”我说：“有没有交过火，顶过牛?”她说：“有。前天放学时，在校门口的一人巷里，他突然骑车往回走，说是有东西丢在教室里。正巧我的自行车与他狭路相逢，互不相让，弄得身后堵了一长溜‘车队’!”我说：“怎么解决的?”她说：“身后的同学齐声嚷：‘算啦算啦，一人退一步!’‘生命要流动!“大家让让，海阔天空!’我与他相互盯了几秒钟，双方似笑非笑，各自偏了偏，空气又流动了……”我说：“好!这叫做‘柳暗花明又有路’，‘面朝大海春花开’!赶紧写下来。肯定是一篇精彩的记叙文!”她果真写了，写得特顺溜，不但得到了老师的表扬，而且刊登在一家在职上……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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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讲 步步移与面面观

有一年，高考作文是针对“鸟的对话”进行评说，南京考生戴芸以“换一种眼光看问题”为题，写了一篇精彩的议论文，获全省之冠。

看来，学会在“步步移”的运动中对事物进行“面面观”，是人们认识世间万象，揭示其“丰富性”与“整一性”的必由之径。中学生写人叙事，应当有这一种基本功。在江苏，是50多万人写同题高考作文，更必须学会面面观照取其独特的一“面”，否则就要“随大流”。

今年是虎年。春节期间短信如潮，但多为你转我转大家转，众口一词赞瑞虎，弄得虎爷都有点烦了：难道咱就是你们描画的这种吉祥模样吗?于是，我约了三个老学生(亢美、冬青、新江)，四个人一齐咏虎，但必须角度各异。我说：“赵本山搞二人转，咱们搞四人转，把老虎的英姿转出点新名堂来!”

咱们做的是小令《采桑子》，成果如下：

1，何永康：

大音啸发寒星落，

吓杀豺狼，

扑灭黄粱。

不想称王也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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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鞋虎脑家家喜，

俯首儿耶，

护卫寻常。

牛犊悠然去拓荒。

【说明】此词咏叹虎威与虎慈。上阕叹虎威，杀气腾腾，不可一世，此乃人人心知肚明之态，无多新意。妙处在最后一句：“不想称王也是王!”“天生我材必有用”，胸怀王气走天涯!下阕赞虎慈，这是虎爷的另一种性格风貌，它可以化为可爱的虎头童鞋，让孩子们开心，让寻常百姓安宁，让“不畏虎”的牛犊在虎友的陪伴下悠然春耕……这一创意是此词的亮点。故后来“四人转”依此“转”出了一副对联：横眉冷对王八蛋；俯首甘为虎头鞋。借用鲁迅佳联，更为极端地指向了两极。而且，“王”对“虎”，“八”对“头”，“蛋”对“鞋”，自然天成，儿可称“绝对”。

2，亢美：

虎遭犬戏英雄路，

立也生风，

卧也生风。

身在平川不改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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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冷眼衣冠类，

理也无穷，

词也无穷。

看客难知枥下翁。

【说明】常言道：虎落平川被犬欺。虎爷也有倒霉的时候，此所谓英雄末路也，项羽之于乌江即是如此。但楚霸王依然虎气冲天，洋洋得意地在残兵败将面前表演了一番威武话剧：溃围，斩将，刈旗!故易安居士叹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亢美的“咏虎”词上阕，有易安绝句之风骨，一句“身在平川不改种”，可谓石破而天惊矣。此词下阕，虎爷更是倒霉透了——被人们关在笼子里作为观赏之物，然而，它的虎气依然在“冷眼”中灼热地喷射。射向谁?射向那些衣冠楚楚、永远有理、永远振振有词的枉为人类的看客!你们谁能理解伏于枥下、志在千里的“虎翁”呢?

3，冬青：

神非形似毛猫崽，

与鼠同袍，

取媚食槽。

荒野丧家日夜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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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爷岂肯爬树杈，

林下风刀，

冈上云涛。

我啸一声百兽逃!

【说明】此词将虎与猫比较咏叹，它们同属“猫科”，但秉性迥异。词人辛辣地讽刺“与鼠同袍，取媚食槽”的“丧家”的毛猫崽；它们的卑琐，无法与笑迎风刀、播弄云涛的兽中之王相提并论。“虎爷岂肯爬树权”一语，将虎爷的潇洒、傲世风采隆重推出。

4，新江：

雪泥虎迹归春水，

鼠脚撩撩，

猫尾招招。

自有生机惜尔曹。

独巡深壑怜孤月，

雨也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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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也逍遥。

何必大音接劲飙。

【说明】这一首，写逍遥旷达之虎。春天来了，雪上虎迹皆化为春水，鼠猫等等亦载欣载奔，各显生机。本来嘛，大自然讲求“生态平衡”，万物皆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何必咱虎爷啸傲苍天、呼唤风飚呢?所以，咱还是“聊逍遥兮容与”吧……

好了，不再解说了，否则就要大大超过本专栏的字数了。—句话：物貌难尽，中学生朋友们必须学会“面面观”

第十讲 让“小虫”赶上“大象”

生活万象，阔大无垠，文字的记叙、描写无法与它竞争；谁如果想用单纯的模仿去同“自然”比赛，那就如黑格尔老人在《美学》中形容的那样：好比一只小虫爬着去追赶大象!

怎样才能笔下生花。让文字叙写的“小虫”赶上甚至超越生活的“大象”?只有学会艺术的“针灸”，去刺激生活“大象”的最敏感的“穴位”，去疏通生活“大象”的最灵动的“经络”。

且看屠格涅夫的《木木》。

俄国农奴主对农奴的压迫和虐杀，十分骇人。但屠格涅夫没有用自己的笔墨去和悲惨世界的万象竞争，他只写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小狗木木的杀害。在这篇小说中，哑巴农奴盖拉新的情感遭到了三次粗暴的掠杀。第一次，他被女主人从农村弄到了城市，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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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她那比子夜还要黑的垂死氛围之中。盖拉新自小习惯于在原野上耕作。如今一旦进入十分压抑的城市，加之又聋又哑，他只能苦闷、发呆，仿佛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第二次。女主人剥夺了他的心上人——温柔、善良的女农奴塔季雅娜，这一回，盖拉新更加忧伤了，他闭着眼睛，晃着身子，发出悲鸣，尽管不成音调，却有着车夫、或纤夫的那种粗犷的无奈。就在这种情势下，盖拉新收养了一条被遗弃的小狗(木木)。他把它当做自己的“养女”，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的情感。想想吧，一个被剥夺了一切的农奴，只能与小狗相依为命，这该是怎样的寂寞者与悲痛者?然而，小狗木木的叫声还是惊扰了女主人的死水般的宁静，她下令处死木木，而执行者恰恰就是失去了所有的盖拉新!当盖拉新领着木木吃完了“最后的晚餐”、最后一次看一看这个世界时，木木始终信任地望着自己的主人。最后，盖拉新把木木骗到小船上，划入湖心，在脖子掛上石头，双手把它捧到船舷，猛然撒手……此时，木木才知道主人要处死它，于是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法国伟大作家雨果后来说：当这一声尖叫进发时。我们读到了世界上最为震撼人心的小说!为什么有如此崇高的评价?因为，屠格涅夫对生活的观察不只是停留在生活现象的表层，他以特有的专注和执拗的凝视，看到了覆盖着血污和硬痂的生活的隐秘之处。那就是俄国农奴主不但压榨农奴的血汗，摧残他们的肉体，而且还以最不惹眼的、不见血的方式，残酷地折磨和摧毁着他们的人格和灵魂，掠夺他们倾注情感的最后的起码的寄托!值得注意的是，那位年老的女农奴主本人。自始至终并不是有意加害于盖拉新。那全是历史的和制度的罪过。这就是艺术的“针灸”，这就是“小虫”赶上并超越“大象”。

前几天，本人在苏中、苏北故土走了一圈，做了几个讲座，归来相当疲倦。连续两天午休皆多梦，均不能记。今日忽梦及60年前一人，醒来却十分清晰。她是一位破落地主家的未出阁的老姑娘，30多岁光景，但已如同老妪。当家嫂子养着她，维持生命而已；她甚至吃过污水缸里的馊饭残菜。我当时六七岁，寄居舅父家，与之紧邻。几乎无人搭理的她，总是见机拉住我讲话，有些怯，但一开讲，便露出原大家闺秀的气质。她让我喊她“干父”，不是干娘、干妈，有些怪。我最爱听她讲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似乎感觉到人世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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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特别难舍、可以去拼命的东西。她讲完了，就眼巴巴地望着我：于是，我亲热地喊一声“干父”，她无声地笑了。她死于1958年。我寄宿高中。回舅父家听人随便提了一句，是饿死的。从此，我忘记了她。今天，我梦见她了!梦中我很累，不知走了多少路，鞋面上满是尘土。她说：“康儿，你歇歇吧……”便着手用小扫帚拼命刷她的破而乱的床：我看到满屋子灰尘飞舞，想屏息躲出去，她又焦急地眼巴巴地望着我……我一下子醒了。她怎么会想到，连一粒灰尘也不如的她，在60年后的今天，会有一个当时的儿童，她的非正式“干儿”。在极累的梦里会见了她!有些人总想不朽，今朝醒来，咱仿佛悟到了什么才是“不朽”!以上可算是我的一则“朝花夕拾”，它使我想到了《木木》，想到了鲁迅的《阿长与山海经》、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想到了那些孤寂的、人性之光倔强地闪烁的卑微的灵魂，并由此联想到记人叙事如何去发现情感的灵犀的生活的穴位……

第十一讲 面对千万个“梭罗”和“陶渊明”

“绿色生活”，当今流行词。考生若从浅层人手，很容易，也不易跑题。如写“环保”、“低碳”、“植树”、“哥本哈根会议”等等。若要写得深入一些，就得紧扣“人与自然”的关系，强调热爱自然、护卫自然、顺乎自然。

人，来自自然。大自然的绿色，凝成了人的某些本能和基因。人的祖先是猴子，栖于绿树，采食鲜果，故人看到绿色最舒服，吃到野生果实最可口。绿色生活，实际上是顺乎天然、抚慰人性的生活。从猿到人，是生命的进步；但每一次进步(特别是重大的科技革命)，都使“人”离“猿”愈远，离“自然”愈远。这是一个难解的矛盾。劳动使人为“人”。并不断创造着一切，这种创造又往往反过来赫着自然，损伤人的本性。怎么办，难道再“从人到猿”吗?不可能扉也无法逆转，除非哪一天大自然被“人”的捣鼓逼急了——所以，才有当今热议的“绿色生活”话题，其核心意蕴乃是八个字：天行有常，顺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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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顺”?许多考生向往梭罗的“瓦尔登湖”之梦、陶渊明的“归隐田园”之梦。这是今年作文试卷上最走红的两个人物，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梭罗”和“陶渊明”向阅卷老师报到。但细究，当今世界能有几个平头百姓可以“归隐”山林湖海呢?隐居，需要经济实力；没有“面包”，谁也无法乐山乐水。梭罗能在瓦尔登湖饱览美景，扬帆击水，是因为有人“资助”他，他是个“名人”。陶渊明能悠悠然与五柳相伴，采采菊花，看看南山，是因为他小有积蓄。是个小地主。由此看来，在试卷纸上畅想“五柳先生”和“瓦尔登湖”，总使人觉得浮云飘动，望梅止渴，未能触及根本。终于有考生站出来发表高见了。说破了，也很简单，就是一句颇有名气的古代格言：“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咱们提倡的“绿色生活”其实就是叫芸芸众生“隐”于红尘滚滚、马达轰鸣、人声嘈杂、尾气冲天、电波盈宇、寸土寸金、忙碌奔波、席不暇暖的“闹市”。以及正在被“闹市”侵吞蚕食的乡村!这是一种需要高智慧的“隐”，这是一种带有自我修炼意味的“隐”，故有考生感叹：这种对“绿色”的追求，是被当今工业化狂涛逼出来的；这种“闹中取静”，首先“静”的是发热的胸怀，尽力在物欲横流中坚守心田里的“绿色”本能和“绿色”希望……

这样一理论，整个命题的内在逻辑就理顺了，就不会皮相地拿“陶渊明”和“梭罗”来说事了。读者朋友们。能在考场上独自思索企及如此理论高度，绝非易事。咱写出以上那些字，也是十余天集思广益的成果。故我们由衷地向这些考生行注目礼!

没有达到如此高度的考生也不必郁闷，你们的“低碳”啦、节水节电啦、春风又绿啦、漫江碧透啦，等等，都没有错，都从不同的角度拥抱着亲爱的“自然”，都有一份“绿”的可爱。只是，今后再碰到类似“时髦话题”时，应当多问几个“为什么”，学一学孔夫子，每事问。

在此，我们特别提示另一个问题：有极个别考生用文言文写高考作文，这是容许的；写得好的，同样得到肯定。但是，我们并不提倡，因为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白话文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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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主流。大家喜闻乐见。我们恳切希望中学生踏踏实实写好现代白话文，不要盲目“复古”。为此，本阅卷组特约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训诂学家、国家级名师马景仑教授，对那篇用文言冷字写成的“绿色生活”做实事求是的评说，以解诸多疑问：“此文作者有良好的文言功底，在文言学习和写作上的悟性、灵性，非一般中学生、大学生可比，确可称‘奇’。但从‘高考作文’角度看。此文有两个明显缺点：①用词冷僻，艰涩难懂。其难懂程度超过了《史记》、《汉书》，乃至不少先秦散文。古代文言大家，如司马迁、柳宗元、苏东坡等，都极力使用常用词，何况今人仿古之作呢?②过分注重‘四字式’形式，逻辑不够严密，谋篇布局不周密(如第一段游离主题)，不少上下文、前后句之间的联系经不起推敲。总之，我认为此文只是高考作文中的个案。其文风也不值得提倡。

第十二讲多情的“白描”

叙事性散文写人物，多用白描手法，去粉饰，少做作，讲求“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趣”。但这并不意味着作者可以淡化笔端的感情色彩，用“冷眼”去审视自己的描写对象。恰恰相反，越是写得素洁，越是不事铺陈，作者就越是要善于简中寓繁，通过有力的勾勒，注入自己对人物的热烈的爱憎好恶之情。自己不动感情，怎么能把人物写出情韵、写出神彩来呢?

且看朱自清的《背影》。

这个名篇。已经被人们讲过千遍万遍了。我现在要问的是：这篇描写“父亲”为“我”爬月台买橘子的散文，写得那么琐碎、平淡，为什么能够猛烈地震动读者的心弦?我在给学生讲析时，认为有三点值得注意：

第一，寓庄重于滑稽之中。身着长衫、步履“蹒跚”、身体“肥胖”的老人，执拗地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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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高高的月台，其外在形态是滑稽可笑的：但这些动作的内涵都相当深厚，表现了一位慈父对即将远去的儿子的眷恋之情，两相映照，内容溢出了形式，读者从滑稽中看到了某种崇高的东西。“父亲”的“背影”便高大起来。

第二，在重复中加强感情分量。先写“父亲”爬上月台，接着，写“父亲”慢慢地爬下月台，不厌其烦，描写细致。尽管一上一下，有某种动态上的差异，但基本格局是相似的，都强调了这位老人的执著劲儿。如此反复，使读者更加真切地感受到“父亲”的感情“脉搏”，它跳动得何等有力!

第三，有张有弛，在心扉虚掩的时刻，透露出感情的微妙信息。当“父亲”匆匆买橘归来，气氛缓和了，他松了口气，自得地扑扑衣上的泥土，仿佛在不经意之间，说了那么短短的一句道别的话。原来，老人家对离别是十分忧虑的。他的心已飞到遥远的“那边”，儿子将在那儿生活得怎样呢?于是，他急切地盼望“来信”，虽然儿子还存身边!

这就是朱自清描画的平淡而朴素的“背影”。它不施任何丹青。几乎全是线条的勾勒。然而。渎者在品味之间，会自然而然地领悟到浓郁的诗情和意趣。这不仅得力于作者的高明艺术手段，更重要的是，作者对“背影”动了真感情，他说：“我写《背影》，就因为文中所引的父亲的来信里的那句话。当时读了父亲的信，真的泪如泉涌。”

以上是“文学鉴赏”讲义，又是著名作家的经典性作品，咱们当学生的似乎很难悟透和企及。那么，我介绍一篇质朴多情的高考优秀作文，如何?

这篇文章，就是那年考“怀想天空”时，被推向全国的描写“父子割麦”的佳作。

6月7日高考，6月5日父亲却带着扎子在烈日下割麦，这在千千万万个面临高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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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中是难以想象、根本做不到的!此文的选材，堪称“全国唯一”，它本身就有一种震撼力量!再加审视，我们会发现，此文成功的关键，是作者在极其平实的“白描”中投入了强有力的情感搏动，因而使所有的“单色”叙写变得流光而溢彩了。且看：“他(父亲)割光了。他从篮子里拿出饭盆、馒头，边吃边说：‘孩子，你爸没本事，明天到县城后好好休息!后天好好考，别紧张………我的批语是：“这就是当农民的父亲，在田野上，在烈日下，对‘后天’高考的孩子进行的‘考前告诫’!苍天和大地、骄阳和麦浪都在倾听……”再看：“现在，我在考场上做题，室内很凉快。”我的批语是：“‘凉快’二字，融入了情思，很沉重!因为，他不是从‘空调’走进‘空调’，而是从‘烈日下’走进‘凉快’，令人心弦颤动!”最后：“当考试结束后，我要在烈日下站两个小时，来感受那种烈日当空的滋味。”我的批语是：“这是一个大大的‘亮点’，全文生辉，一切皆活。‘怀想’出来了，‘天’出来了，比天还‘大’的农民父亲的情感世界出来了，一切皆在不言中……”

真正的人之情感是最质朴无华的。真正的有感染力的“白描”，总是浸透深情厚意的。初学写作的同学，应当记住这一点。

第十三讲 朝花即拾

鲁迅有一本著名的散文集《朝花夕拾》，许多名篇如《阿长与山海经》、《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藤野先生》等，中学生朋友们都相当熟悉。

童年的生活和记忆是最有诗意、终生难忘的。人老了再怀想，别有滋味；人未老即检视，格外鲜活。故我提倡“朝花即拾”，用少年的视角去凝视、去发现儿时的美妙风景和喜怒哀乐，进而书写出最天然、最纯净的人生诗篇。

最近，与几个老朋友议论中国古馕歌咏“人与自然”之“和谐”的诗篇，情不自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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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许多“儿时风景”，于是写了八首七绝，都是大白话，容易懂，现抄录于下，与中学生朋友们共同灌注可爱的“朝花”，以“夕拾”激发“即拾”的诗情和畅想……

儿时风景(七绝八首)

——俱往矣，朝花何处夕拾?

小河淘米

霞染村姑柳染桃，

半篮糙米下河淘。

谷香漾漾银鳞聚，

袅袅炊烟唤远涛。

星夜

星随露下洒青苍，

牛女无声访旧堂。

纺织虫鸣迎织女，

牵牛花梦绕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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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觅食

红冠赳赳引颈啼，

鸡婆听令入春畦。

新晨新雨虫儿出，

不食陈粱啄润泥。

肥田曲

姑嫂檐前讨价辛，

收灰收粪一乡邻。

肥田自古天然物，

绿满粮仓粒粒纯。

[注]上世纪五十年代，农民常到小镇上收购烧饭的草木灰以及人粪尿，用以肥田。当时无人使用化肥。

晨鸣啼

麻雀喳喳自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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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如爆豆炒朝晖。

蓦然喜鹊扬高调，

引得千啼闹翠微。

鲥鱼时节

鲥鱼有信共潮生，

渡口渔家叫卖声。

折柳穿鳃银映绿，

顺时顺事踏歌行。

妈妈的菜园

白发耕耘圃色青，

四时蔬果应时馨。

丝瓜茄子随知了，

哪见冬菇逐逝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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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往矣

朝花夕拾有遗篇，

百草园中觅大千。

多少天然沉旧梦，

一声俱往叹流年。

第十四讲 我的一篇“下水”议论文

许多年之前,全国统一高考有一道作文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极其平易的考题,但江苏考生大面积“跑题”,很难找到一篇切题的“样卷”;于是,逼得我“下水”写了一篇,印发给阅卷老师们。

兹录如下: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与民同忧,与民同乐,堪称美德。然而,北宋文学家范仲淹并不满足于此,他提出了更高要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先”“后”二字,大有深意。

当天下人未忧之时,你能体察到潜伏的危机,并因之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是为“先忧”。1958年,当许多人被“浮夸风”刮晕了头,敲锣打鼓。喜气洋洋,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时候,彭德怀却紧锁眉头,日夜担心我们的社会主义家业毁于一旦。实践证明:他忧对了。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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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思痛,越发感到这种“先忧”精神的可贵。

“先忧”者并不是天生的“先知”者,彭德怀之所以能够想得深一些。看得远一些,操心得早一些,是因为他实事求是。为了弄清事情真相。他不辞辛劳,走访了那么多乡村和工厂,搞了那么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方才确信自己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有理有据,非忧不可;否则,愧对祖国和人民。

“先忧”者还必须是“先行”者;闭门忧思,袖手叹息,无益于天下,无助于变“忧”为“乐”的历史进程。这不仅需要见识,而且需要胆略。“先忧”者往往是少数,要想冲破世俗偏见,顶住各种压力。没有一点舍身取义、“以额叩关”的精神,是很难坚持下去的。当然,“先行”者不等于“独来独往”的英雄,要想行之有效,必须唤起民众,并肩携手而行;否则,只能是“斯人独憔悴”,“举杯消愁愁更愁”。彭德怀不怕罢官,挺身而出,上“万言书”。用自己的行动向千万人鸣响了警钟:没有这样的金石之言,就不会有今天的欢乐诗篇。

当忧转化为乐之后,“先忧”者应当如何行事?应当“后乐”。如果自恃有功,认为自己有先见之明、先行之苦,理所当然地争享受,争权利,乐于天下人之先,那简直是背叛!“先乐”可耻,那么,“与民同乐”好不好?一般来说,此乃无可非议的美德。但是,作为一个有志于天下之乐的人,这样的标准就太低了。因为从长远的观念看,目前的“乐”还仅仅是“小乐”,比起大庇天下前景来,它委实太微不足道了。愿为民众奋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志士,难道可以满足于一得之功,躺在小小的安乐窝里做美梦吗?再者,当过去的“忧”转化为今天的“乐”之后,又会酝酿着新“忧”,这是由事物的矛盾法则所决定的。我们怎能够“乐而忘忧”呢?所以,正确的态度是居安思危,永远当一个“先忧者”,永远当一个“后乐”的傻子。

愿先忧后乐精神长在,愿我们的生命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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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篇“作文”写得不咋样。但至少给中学生的议论文写作以如下启示:

议论就是“分析”——分解与剖析。打个比方,中心论点有如西瓜,一个好瓜在手,你盘来盘去,即使把西瓜摩热了,它到底还是一个只见表皮的西瓜;如果你操起解剖刀将它切成两半,就可以审视、研究其内部构造和关系了,你对西瓜的认识和评说就会深化。

分论点,乃是作者运用思想的解剖刀将中心论点进行切割、分解的产物。一篇小议论文,如果只有中心论点,一贯到底,那就像“巷子里头扛木头——直来直去”。思路将无法展开,议论将无法入里。我希望中学生写议论文时,能够认真地、准确地分解出两至三个分论点,一个不容许(因为容易“偷懒”,这“一个”往往就是中心论点)。

譬如写《先天下之忧而忧》,便可以大致分解出如下几个分论点:

1.何谓“先忧”?就是当天下人未忧之时,你能体察到潜伏着的危机。并因此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2.“先忧”者不是天生的“先知”者,而是先于学习、先于调查的结果。所以他们总是忧得有“理”、有“据”。

3.“先忧”者还必须是“先行”者。闭门忧思,袖手叹息,无益于天下,只能“斯人独憔悴”,“举杯消愁愁更愁”。必须“先行”。既有见识,又有胆略,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带领民众前进,推动变“忧”为“乐”的历史进程。

要之,我的这篇“下水”作文,强调了以下六点:①开门见山,简明扼要地亮出切题的中心论点;②应分解出2至3个小论点;③应加强说理;④应少而精地用例,短小的议论文一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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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应把“这一个”例,“切割”开来,分别“投档”,服务于相关的小论点;⑥应抓住关键词,巧妙地展开,将道理说透,如“先忧”、“先知”、“杞人忧天”、“先行”、“后乐”、“先见之明”、“先行之苦”、“与民同乐”、“小乐”、“大庇”、“新忧”、“乐藤忘忧”,等等。

第十五讲 讲求内涵的文采

古今中外的名家作品，皆有自己的文采。文采是什么?很难定义，只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如果硬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必须借助模糊美学语言：它是一种光泽，一种韵味，一种修辞智慧；仿佛仰望星空，有时候“月明星稀”，有时候“星汉灿烂”；它是夜空的“眸子”，其光彩透示着苍穹的无限底蕴和生动灵魂……

真玄啊。

一般来说，初学写作的中学生常常把“文采”视为漂亮华美的词句。这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华丽”也是一种文采。但如果执著于此，如果过度运用，则可能带来“华而不实”。故我们强调“内涵”的文采，即一种返璞归真、天然去雕饰的文采，这种文采给人以经久的感动。

为了便于学习，下面我摘录一些“高考优秀作文讲析”的片断，用同龄人的文素来解说，来启示。这，庶几更能让中学生小友们亲近。

请看《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江苏当年最佳作文中的一段文字。

站在山岗上，苦娃一边拾着值不了几个钱的柴枝，一边看着贫瘠的土地，想着。

突然，苦娃立起身来，他看到了什么?哦，那是自己昨天还在里头读书的那所小学，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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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面迎风飘展的鲜艳的国旗。他听到了什么?“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哦，这些，苦娃情不自禁地跟着读了起来。

——这里边有一种苦涩的韵味，我们似乎听到了失学苦娃的无声的叹息：

——这里边有一种希望的光泽，它凝聚在那面飘扬的鲜艳的五星红旗上：

——这里边有一种咬住山岩不放松的气派，恰似无边的荒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一切，有机地交融在一起。使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一种朴素的、内涵丰厚的美。

文采，有时与遣词造句紧密相连。这方面的词、句调遣，不是玩文字游戏，而是旨在加大文字表述的思想内容和情感容量。例如此文中的一句：“夜晚，大都市总是很繁华，外面的世界无法不精彩。但无论刮风下雨，夜校的第一排坐着的总是他。”加“着重号”的那句话。本来写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就颇好了，但是，作者却偏偏摆弄成“无法不精彩”。为什么?当今世界正以飞快的节奏发展着繁华，“无法不”三字，使我们体察到潮流的奔涌、时光的紧迫，由此反观这位坚持上夜校的建筑工人(他)，我们更能把握到他的脉搏，倾听到他的心声，更能为他那种执著追求的精神所感动。个别字、词的调动和改变，能够牵扯出这么多东西来，说明文字表述该有多少讲究!讲“文采”，非得在这些地方多留意不可。

再如2002年佳作《东坡的选择》的结尾：“于是，我的选择成就了我，我将拥抱东方之既白……”不讲拥抱“晨曦”，而讲“拥抱东方之既白”，明显地是将文思引向《赤壁赋》，引向那种如梦如悟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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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文采中有“血液”流动的话，那么，这种“血液”就是情感——作者的情感或人物的情感，否则便缺乏真气和热力了。1999年高考优秀作文《伤心儿女》中有一句：“正是这双眼睛，后来给了母亲多少白眼。”读过此文的人都知道：小妹生下来的时候，双眼被血糊住了，正是母亲用嘴吮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挣回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然而，她是怎么“回报”的呢?作者愤怒地掷下两个字：“白眼”!无须我多作评析，人们读到这里时，心都会被深深地刺痛的。所以说，文采总是以不同形式显示出力量，这种力量主要来自情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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