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与知识分子的网络生存

１时　沿　无限愉悦。网络赋予他们网民至上的身份体　客中的独特话语．一方面．它给人以专家般的权　验——一个在阅读知识的文化人。一个在与大　威感．一种现代性体验．另一方面又在以一种　师一同思考的思想者。这些全新的感受顿时让　“等待阅读”的姿态出现。在这种媒介条件下。这　那些赤裸裸的以娱乐面目出现的博客变得毫无　样矛盾的组合产生的是足以产生认同的体验。　新意。网络吸引参与者通过“想像自我”产生兴　写作者将文化博客划分为一种身份象征式的私　奋体验。使得博客阅读和写作这些单纯的无意　域，从而产生知识掌控下的权威性。我们不妨　识行为产生了不可替代的快乐。　说，这种独特的巧妙的时空重组，引发的是一个　吉登斯在介绍作为现代性三大动力之一的　新的独特的知识分子场域的划定，带来了娱乐　抽离机制时提到所谓专家系统（ｅｘｐｅｒｔ　时代的文化人的新的生存空间。博客就这样为　ｓｙｓｔｅｍ）。“专家系统通过专业知识的效度对时空　我们打造了一个梦境般的空中花园．我们能够　加以分类。这种知识的效度独立于他们具体的　在这里以一个想像的全新的身份出现．我们能　从业者和当事人。”在文化博客中，时空的重组　够体验到奇妙幻境中的不同自己。在这里我们　造就了身份的重构，此时．专家通过掌控对知识　能够找到现实中不能提供给我们的身份，能找　的效度将博客空间加以分类。而维持这一分类　到一个全新的自己。尽管这种感觉是虚幻，但我　的是来源于博客广大阅读群体的信任。文化博　们仍旧愿意在这种虚幻中继续生存。　客中网络空间与身份的奇妙组合造就了文化博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识　生　口周志强　今年研究生面试的时候，正值“韩白事件”　分子的网络生存危机由此浮出水面。在我看来，　炒得火热。中间休息．几位老Ｎ￣Ｐ起这件事情。　这种危机不仅仅指的是知识分子与网络媒介文　开始觉得白烨开设博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　化之间的矛盾和对立，更显示出了当前中国学　误．后又联系到此前的“金元浦事件”，一种对网　界的一种集体的精神分裂现象：狂热的知识分　络的警惕弥漫起来。中国知识分子、尤其是学院　子“身份一人格想像”与相对脆弱的思想感召力　知识分子对于网络的鄙视和畏惧，随着上述博　之间的分裂．而文化博客也就成为中国知识分　客发生的种种吵闹变得别有趣味。　子“身份自恋”与“符号控制战略”纠缠在一起的　就此而言．诸如“躲开网络是明智的”这样　产物。　的观点．体现出一部分知识分子在学术魅力方　中国学界对于网络文化的警惕．一度使得　面的自卑；而积极投身到博客中去的写作态度．　知识话语与网络语言之问产生了深刻的对立。　又显得热衷于论争和吵闹．让我们觉得这些知　“网语”的疯狂造就了一种言说的狂欢．带来了　识分子丧失了这个身份应有的学术理性。知识　语言解放自我的冲动与快感。这是一种极具魅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力的符号资本．一个精辟妙喻．一种刻薄或者机　他们社会性知识生产的形式：而旧体诗的书写，　智．都可在这种语言中一瞬间传遍汉语世界。ＩＩ１　则能够写情、感愤．成为自我表达的一种特定方　而知识分子的话语符号系统几乎不具备与这种　式。所以．号召并坚持新文学的战将们．常常不　网络狂说相互对话的可能性。更加吊诡的是，嘲　免极其矛盾地也坚守着旧诗词的写作。在《桂林　谑精英主义的话语形态．又构成了网络狂说的　春秋》这篇回忆录中，茅盾就这样说：虽提倡新　一种重要快感资源。　诗，但是，还是不能丢下旧诗，因为这种文体可　在这样的时刻，博客出现了。一个网页．一　以“聊以志感”。难怪钱理群觉得．那种中国文人　个账号。一个密码，然后是畅通无阻的言说快　特定的情感内蕴——“心声”要外显为“言”时．　感、一夜成名的传播速度、众多匿名人士的评议　旧诗词就成为“最随心所欲”的东西。１２１在这里，　和对话、个人学术交流的平台、随时记录并且共　这个“随心所欲”．也正好可以看作是“文革”后　享的生命印记、认真包装并大量暴露的自我　知识分子所要确立的私人言说空间的基本特　……博客的出现似乎激发了很多学者进行网络　性。人们重视白话文，文言文边缘化了，也正因　写作的热情。方兴东努力倡导思想博客．提出每　如此．文言文没有“投身”到意识形态的国家符　天给思想加油．这样的口号更加吸引了渴望走　号系统中．从而变得“随心所欲”。随着旧体语言　向公众的知识分子。于是，博客的出现，似乎一　的失落，网络文化空间里面的“狂说”．忽然就成　下子推翻了知识分子和网络文化不同符号系统　为一种“真实自我”的象征形式。似乎只有在网　之间的樊篱。　络上表述的文字，才是大胆狂放、不拘于各种社　在这里．“博客”作为一种界面文本。同过去　会压力的文字。就博客而言，提供“随心所欲”的　的网络界面相比更具自己的特色。就界面文本　自由感。正是这种新的媒介形态要造就的一种　本身而言．博客造就了一种奇特的网络写作姿　“幻象”。著名学者李银河在她的《李银河的博　态：博客既是私人的，又是公麸的。它的私人面　客》上这样发出了感慨：　目，使得书写博客的人感觉自己是在“写自我”．　这极大地增加了知识分子博客书写的人格表达　心情郁闷啊。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好心被当　的意义：同时．博客是公共的．是面向一个整体　成了驴肝肺。我所发表的一些言论．说到底是为　群落进行符号征服的区域。在博客的散散落落　了每一个人的权利，无论他（她）是同性恋、异性　的书写中，很多学者似乎啊。下子找到了书写情　恋，无论他有什么怪癣，有什么欲望。只要不伤　怀的出１２１。并相信利用这种“出１：３”可以和很多　害他人，我为他们的权利辩护。结果呢？我可以　人平心论道，激扬文字。　什么也不说．在别人的苦难面前转过脸去．去享　按照这个说法，“学者博客”的大量涌现．也　受自己自由而平静的生活。如果这就是你们希　就可以看作是当前中国知识分子强烈的自我表　望的，我完全可以这样做。１３１　达欲望的一种体现。在当代中国复杂的历史语　在这段话里，“郁闷”、“好心”、“驴肝肺”　境中，所谓知识分子的“集体失语”早就被人所　……失去了论证而只剩下感愤姿态的文字．似　诟病。就“文革”后受教育的一代知识分子而言．　乎使我们于学术的缝隙里面“窥见”～个学　这种“失语”不仅仅指针对社会问题与学术现象　者“内心深处”的事实。空前的放松．造就了知识　时难以找到合理性的立场。而且，也指一种“内　分子博客的文字激扬，也就无意中造就了建基　心自我”表达与沟通的困境。在“五四”一代知识　于这种自我表达空间里面的“身份一人格”的　分子那里，现代文体，诸如小说散文等，构成了　自恋。　皿　域　１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这种博客上的“身份自恋”，事实上成为了　在人们对“神圣作者”的集体想像中．“他”和　固定自我公众形象的一种形式。在布尔迪厄的　“我”一样，我对“他”的阅读正如“他”对“我”的　意义上看，知识分子总是存在一种为突出“个人　阅读一样，不再要求大家使用“领悟”、“拜读”、　的特异性”而进行的斗争，知识分子将自身的存　“启蒙”、“倾听”等等的理解方式。　在看作是“区分”，即“占据一个独特的位置”。　与之相关．“博客”这个位置的特点还在于．　这样，知识分子文化生产的过程也就和“自我生　对于已经习惯了白说自话的精英主义地位的中　产”的过程台而为一。但是。在没有博客以前，中　国知识分子而言，它具有一种被各种形态的话语　国知识分子通过纸质传媒书写下生成的自我．　包围的危险。孔庆东在他的博客“东博书院”上用　常常不免是一种含有意识形态共识价值的“自　红色字体的形式表露了自己对这种危险的警觉：　１时　滑　我”．往往关联着涂尔干所讲的“文化无意识的　集体想像”。而在知识分子的博客书写中，这种　集体性的、崇高感的“自我”被一个自恋的、优越　感的“自我”替代了。　把“博客”看作是布尔迪厄意义上的“独特　的位置”．那么这个“位置”的优越性和危险性都　是明显的。“亲和性”而不是“权威性”成为博客　言说的优势。在谈到传统的传播媒介与网络传　播媒介的差异时．美国人波斯特指出：建立在印　刷媒介基础上的书写活动，促成一种“作者权威　化”的趋势。而“无论在读者还是作者的情形中，　印刷文化都将个体建构为一个主体．一个对客　体透明的主体，一个有稳定和固定身份的主体。　简言之，将个体建构成一个有所依据的本质实　体（ｅｓｓｅｎｃｅ）”。［Ｓｌ在这种形式中，由于作者和读者　的分离，作者的声音借助于神圣性的话语建构　起来，从而保证着作者言说的有效性和合理性。　固定身份的作者成为不固定身份的读者的理想　主体．出版物则用物质化的媒介形式——纸　张——强化着作者语言的权威和力量：在排列　整齐的印刷物上面，“语言也就被理解成表征性　的，被理解成符号的专制系统．思想家为了指向　客体才乞灵于语言”。　而网络传播则使得“巨大　的距离和时间的瞬即性彼此结合。既使说话人　和受话人彼此分离又使他们彼此靠拢”。Ｉ７ｌ在这　个过程中，原本具有“象征意义”的知识分子主　体，如今被还原为一个正在和“我”谈话的具体　的个体人，“他”的身份不能确定，“他”不再漂浮　东博书院保卫部工作守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初犯我．我让三分。　人再犯我．我回一针。　人恒犯我，斩草除根。㈣　这个令人惊叹不已的“斩草除根”．显示了　一种博客文化的冒险体验：“韩白”之争、“装神　弄鬼”之乱、“庞加莱猜想”之谜……事实上，在　博客上面讨论严肃的话题总是免不了要被各种　闲言碎语包围。　在这里．知识分予的权威形象与线性媒介　的天然关联被“界面”（Ｉｎｔｅｒｆａｃｅ）媒介打破了。在　此前的各种媒介之中．听觉媒介逐渐让位于视　觉媒介，出现了所谓的“视觉霸权”（ａ　ｈｅｇｅｍｏｎｙ　ｏｆｔｈｅ　ｖｉｓｕａ１）。ｌ　但是，“界面”这种文本不仅仅占　据着这样的视觉霸权，更重要的是，它具有交互　性的特点．构成一种视觉的互动效果。这种互动　的景观创造了其他媒介所不具备的积极交往的　幻觉。换言之，丰富的界面文本，已经成为现代　人主体自我的一个大型的“镜像万花筒”：你随　时可以从中找到自我．或者“创造”不同的自我，　变成一种具有网络交换价值的符号性的自我。　换一句吊诡的话来讲，博客的亲和力使得它的　言说者天然地丧失了学理化、规范化的可能性。　知识分子由此变成了网络世界里面的一个“符　号存在”，而学者们在博客上面表现出的“身份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自恋”．也只不过是一种停留在符号能指游戏中　书院主要武功如下：语文八卦掌，现代文学六合　的自我想像。　拳．通俗文学扫堂腿，武侠连环套，金庸倚天剑，　这样．对于知识分子的指责几乎是不可避　大韩民国疯魔爪。戏剧流星锤，大众文化一阳　免的，而不同层面的知识分子之间的互相攻击　指，地域文化梯云纵，教育九阳真经，高考改革　也就带上了布尔迪厄意义上的边缘学术攻击权　擒拿手，军事乾坤大挪移。宗教思想打狗棒，反　威学术的意义。新浪老罗的慧言妙语与易中天　腐倡康蛤蟆功……其他功夫则烦众施主另请高　十足的历史学家派头相互构成了一种潜在的对　明也。旧　话与戏谑。在博客上，很多学者的博客不过是对　自己所做的各种社会工作或者研究工作的注解　甚至辩解，有的则加上大量的私人生活的照片，　有的则是把自己发表的各种论文贴到这里就了　事儿。这种僵硬的书写姿态，同时也显示了中国　学界内部以及学界与普通大众之间“共同利益”　的匮乏。这种理解和布尔迪厄对知识分子群体　阶级特性的认识是一致的。（１ｏＩ“文革”以后看似一　团和气、天下一统的知识分子群落，终于在博客　书写的脆弱与苍白中，显示出了鲜明的阶层的　裂痕和趣味的对立。　通过对布尔迪厄知识分子社会功能理论的　阅读．我们有理由把博客看作是一种知识分子进　行文化生产的“知识场域”。［１１１在这个场域内部，　争夺符号资本的斗争是不断发生的。借网络媒介　的巨大威力，捆绑网络语言的符号暴力，并最终　成为网络文化群落的引导者，这似乎已经变得近　在眼前了。在这里，博客上面知识分子的“身份自　恋”也就纠缠上了一种“符号控制战略”的意义。　这种无意识的“符号控制战略”，呈现出两　个有趣味的层面。一个是知识分子通过博客书　写而发生的自我戏谑层面。一个是通过这种戏　谑重写知识分子话语魅力的欲望层面。　所谓“自我戏谑”，可以看作是以纵横恣意　的书写姿态来“反拨”学院派知识生产的僵化权　威。孔庆东这样描绘了自己博客的学术定位：　寒玉同学说：文盗有先后，树叶有专攻。咱　这东博书院也不能包治百病，见谁来了都给一　把芒硝啊？老衲寻思了一袋烟的工夫，暂拟东博　一把芒硝里面的戏谑无意中可以拆解花岗　岩般坚硬的知识机器。在这里，学者的博客，既　像是他的一个自我镜像。又像是他的一个游魂。　前者是规范性的力量．把自我牢牢绑缚到“知识　分子”的身份上；后者则是自由的思考，力图学　会游走在各种人群之中的技能。　这就由“自我戏谑”转到“重塑话语魅力”的　层面上来了。把易中天、余秋雨、孔庆东、李银河　的博客放在一起．再和一些草根网民的博客相　比，很快就会发现，前者出现的复数人称远远大　于后者。“我们”、“大家”、“朋友们”等等词汇，使　得学者们的博客呈现出明显的“指导”、“引导”、　“吸引”、“诱使”大众群落的强烈冲动。当然，遗　憾的是，这种冲动未能形成葛兰西所讲的那种　没有知识分子就没有大众的自我区分和群落认　同的境况。一个小小的细节，透露出这种“话语　魅力”重建的艰难和诡异。在余秋雨的博客上，　我不仅看到了众多的夸饰之词（这种夸饰和常　见的网络谩骂几乎是一样的文化逻辑），也看到　话语魅力“吸引”的搞笑版本——一个题名为　“善缘公主”的人这样留言：“余老师你不见我会　后悔一辈子，你见了我会高兴一辈子。我的ＱＱ　号……手机号……”【　一方面是强烈的参与到公众群落中去的冲　动，一方面是自我戏谑中的身份自恋。这两个不　同方向的力量同时集合在知识分子的网络书写　之中　学院派那种体制化知识生产太过强大了，　以至于产生了知识分子的“挺拔”幻觉；而网络　语言的狂说又太过杂乱无序了，以至于产生了　疆　域　１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１Ｉ仃　姆　知识分子戏谑的姿态。这种自我迷恋与自我戏　山ｅ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　Ｗｏｒｌｄ　Ｒｅｖｅ￣ｅｄ），１９８３，Ｐｏｅｔｉｃｓ　１２　谑的共生，构成了今天知识分子网络生存的基　（Ｎｏｖｅｍｂｅｒ）：３ＩＩ一５６．Ｐ．３３８．另见【美】戴维・斯沃　本症候。而知识分子带着身份的自我迷恋与８０　茨，《文化与权力》，陶东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后的年轻后生发生遭遇战的时候，传统知识生　２００６：２５８。　产的苍白与无力就立刻把当前的学术博客推到　【５】【６】【７］【美】马可・波斯特，《第二媒介时代》，范静　“精神分裂”的边缘了。　哗译。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１：５７，５８，５９。　【８儿１２】《东博书院——孔庆东的博客》，ｈｔｔｐ：／／　参考文献：　ｂｌｏｇ＋ｓｉｎａ．ｃｏｍ．ｃｎ／ｕ／１　１９８３６７５８５．　…参考拙作《我点击我存在》，云南人民出版社，　［９］Ｔｙｌｅｒ，Ｓ．Ａ＋“Ｔｈｅ　Ｖｉｓｉｏｎ　Ｑｕｅｓｔ　ｉｎ　ｔｈｅ　Ｗｅｓｔ．ｏｒ　２００４：１３９。　Ｗｈａｔ　ｔｈｅ　Ｍｉｎｄ’Ｓ　Ｅｙｅ　Ｓｅｅｓ，”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Ａｎｔｈｒｏｐｏ—　［２］钱理群、袁本良，《二十世纪诗词评注》，广西　Ｉｏｇｉ￣ｌ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１９８４，ｐ．１０６，　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８。　【ｌＯ］［１１］【美】戴维・斯沃茨，《文化与权力》，陶东风　【３】《李银河的博客》，ｈｔｔｐ：／／ｂｌｏｇ．ｓｉｎａ．ｃｏｍ．ｃｎ／ｕ／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２００６：２５５，２５７－２５８。　４７３ｄ５３３６０１０００５２ｚ．　【１３】《追寻余秋雨》，ｈｔｔｐ：／／ｂｌｏｇ．ｓｉｎａ＋ｃｏｍ．ｃｎ／ｕ／　【４］［法】布尔迪厄，《文化生产的场域，或者颠倒的　１１８９６９５２３０＃ｇｂｏｏｋ＿１７９５８，　经济世界）（Ｔｈｅ　Ｆｉｅｌｄ　ｏｆ　Ｃｕｌｔｕｒａｌ　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ｏｎ，ｏｒ　（作者单住：南开大学文学院）　从孤独的狂欢到喧哗的公共空　口肖寒　——博客事件点评　博客诞生于网络虽然仅仅十多年时间，它　中心）的“Ｗｈａｔ’ｓ　Ｎｅｗ　Ｐａｇｅ”网页；有人将１９９４　却已把网络江湖搅了个天翻地覆。与更为方便快　￣Ｊｕｓｔｉｎ　Ｈａｌｌ声名狼藉的“网上日记”算作早期的　捷、更具个人化与共享性的博客相比，ＱＱ、ＢＢＳ、　博客形式；有人说１９９８￣Ｊｅｓｓｅ　ｌａｍｅｓ　Ｇａｒｒｅｔｔ发表　Ｅ－ｍａｉｌ等网络交流工具业已“沦为”网民们“孤独　在Ｃａｍｗｏｄｄ上的网络旅行日记．是点燃博客社　的狂欢”。博客已经成为众声喧哗的公共空间。　区之火的导火索。但也有人认为博客最正宗的　不断制造着极具冲击力的新闻和文化事件。　源头还是Ｖｙｒａ（［￣Ｊ／Ｂｌｏｇｇｅｒ．ｃｏｍ的前身），这家小　软件公司的三个创始人最初为了开发～个复杂　事件一：博客的认祖归宗　的“群件”产品．编写了一个小软件．以博客方式　追溯博客起源是件困难的事。因为说法不　保持彼此的沟通和协作。１９９９年８月。他们在网　一。有人认为最古老的博客原型可以追溯到　上免费公布了此Ｂｌｏｇｇｅｒ软件。结果，很多人开始　１９９３年ＮＣＳＡ（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Ｃｅｎｔｅｒ　ｆＯｒ　Ｓｕｐｅｒｃｏｍｐｕｔ－　利用这个软件进入博客队伍，ｎｒｆａ也因此名声　ｅｒ　Ａｐｐｌｉｃａｔｉｏｎｓ的简称，即国家超级计算机应用　大噪。